有生之年(重修版)(26-28)

#佐鸣only

#现实向,

#文内引用皆属于原作者

#连着26的后半部分读27感觉可能会更好,并且26后半有修改


26


表演季已经接近尾声。没有了宣传的要求,佐助去不去随他的心情和时间。他又开始创作新的剧目,关于戏剧演员的生存的悲剧情节,但他写得并不顺利,思绪总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他常盯着刚刚写过去的那一段反复读却找不回片刻前的感觉,然后视线又转到放在桌角的绘图本上。可能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打开它了,他的手指停在那封面上,而后像是被火燎到似的抽回来——他起身套上外套出了门。


于是他又一次坐在了黑暗的剧场中。表演因为反复的宣泄已经由最开始的饱满而变得松懈,熟悉戏剧的观众通常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看一个剧目的第一场。佐助自然对剧目熟悉得很,这种缺憾此时成了佐助唯一的消遣。


那个扮演“长野良”的演员眼中有着明显的疲惫。或许和他的年龄有关。如此车轮战一般的密集的演出,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就是对精神力极大的消耗——他或许该退休,他的腰弯得像七旬的老人而非一个受病症纠缠的中年人,他坐在轮椅上的姿势显然有些影响他的发声——或许是他真的太累,有些台词已经不能听清了。


犬冢牙还是很敬业的。佐助抬抬眉毛——不过连续演这么多场,最激烈的那一幕由于情感不足而被过分的夸张。他已经能听见旁边的观众小声的议论,多数还带着专业批评的眼光,并未过分苛责。


舞台中爆出巨大的声响——长野良猛地从轮椅上起身,轮椅向后翻了过去砸在地板上,他的身体已经接近痊愈——他用力甩开想要上前检查病情的医生植人,大声而毫无情绪的说道:


“感谢您仁慈的救赎!——将我弃置一旁不闻不问。多么智慧呵!一眼就明白我所期望的是一副健康而空洞的躯壳!别无所求!您无需回头再看!我已经好了!完全的好了!我的心脏不再绞痛!我的四肢不再腐朽!我的头脑的神经如手持着放大镜去看一般根根清晰!时间的钟摆不再困扰我了——


——但是我已经再不能看见您。我的亲爱的医生先生!”


佐助忍不住皱紧眉头:他不记得这段台词。这太奇怪了。这像他说的话吗?他向来不会在台词中使用如此讽刺而矛盾的修辞。但他像是被雷霆击中般僵直在座位上无法动弹。他迟迟无法将思绪从中抽出。他想要抓个人——最好是泽村导演——来问问究竟是谁改了台本。


……也不对。他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见过这一段。他想到了自己书桌上的摆设。他立刻离开了这黑暗的场所马不停蹄的赶回家。


就是这个,他兜了个圈子最终还是不得不打开它了——鸣人的绘图本。他快速的翻过那一页又一页创作的图稿以及文字,越翻越快,直到视线停驻在空白前的最后一页,他屏住呼吸——


鸣人的字迹明明白白的写在粗糙而泛黄的页面上,一大段关于《得偿所愿》修改文本,还附有批注在旁边。他的学习笔记竟然预见性的将这之后的翻版写了出来。或许他曾经展示给自己看过,但是他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


他在视线朦胧间忽然想起莎翁曾说过的话:


「即便是一只麻雀的死,亦有其特殊的天意。」


宇智波佐助很快坐上飞往罗马的飞机。即使他早已摆脱贫困的生活,他带在身上的东西仍少得可怜。罗马当地正值冬季阴雨连绵,他出了飞机场匆匆的搭计程车向鸣人所在的学校飞奔——他向司机解释目的地时因为紧张喉咙干涩声带也绷得和身体一样紧,他不得不说很多遍,用过意大利语之后又用英语解释才能使司机听明白。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是低音鼓密集的擂动。他不由自主的攥紧拳头来克制因为激动而发抖的手。


下车的时候他还因为付款的问题被绊住了一会儿——司机坚持要收欧元但是他只兑换了里拉旧币。最后他索性将一大叠里拉数都不数就丢在后座上抢着下了车。


他站在学院门口才意识到他想要看见的人无从找起,他发烫的脑袋此刻才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脸红了,不过很快又回神去向路过的学生打听——


——他后来为这草率的举动悔恨良久。


“你是韩国人?”对方显得对他有些好奇。


“不……日本人。”


“金发碧眼,老实说这里可不新鲜……和你长得差不多高的么。”那脸上带着些许雀斑的学生思索了一番,“你是他什么人?——嘿!”他突然和佐助身后的另一个过路的同学打招呼——


“你知道吧!那个日本籍是不是最近有点小麻烦……”


宇智波佐助的心脏蓦地收紧。


“你指那个——?哦那简直是噩梦……上个星期就是他们那个小组在去演出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车祸?!怪不得……”两个学生之间互相印证着对方的消息,“我太抱歉——”先前开口的那个学生向他拘谨的点头,“——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外面遇到了点小麻烦。我为我的草率道歉。”


“听小组其他的人说的——似乎是因为联系不到家属所以学校出面解决了后续事宜。”那学生用眼神表示他的同情。


“……谢谢。”


他悬着的心狠狠的坠落下去。他用仅剩的意志力道了谢,然后拖着脚步缓缓走了。他的背仿佛逐渐失去了力气似的再不能挺直了。他的身影渐渐与灰色的雨幕融为一体。


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他——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太遥远了,是因为他离他太遥远了。


那时他脑子里只剩一句英文来来回回的滚动:


「Anywhere,I would've followed you.」


27


这是宇智波佐助一生中的第二次巨大的转折,也是他第三次修改《得偿所愿》的剧本。他自那以后再没回过日本,开始旅居欧洲各地。他的创作逐渐融入漂泊与宿命感,语言风格也向成熟而冷峻的方向偏转——人们再难在每一出剧目中读到主角的温情脉脉的成分——除非是在回忆中。但是回忆的情节只会在必要的极少数时间出现。所以大多数的时间他的故事都以冷静自持的第三人称叙述,就连作为故事主人公的角色也常常扮演生活的窥探者。


宇智波佐助不相信漩涡鸣人会以这样草率的方式离开他——第二次。但他同样没有胆量去证实自己的判断。他凭着仅有的一点印象拨通了给奈良鹿丸的国际长途:


“他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我上一次收到他的信件是在半个月以前。你怎么突然这么问——等会儿!你在哪儿?”


宇智波佐助苦涩的咽了咽喉咙。他从没收到过任何信——嫉妒的情绪突然袭向他。尽管是他忘记了,漩涡鸣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即便要寄给他一个画本也要依靠奈良转交。


“没事了。”


他没打算再继续和奈良寒暄下去。


旧式电话亭的边缘蜿蜒着锈蚀的痕迹。他挂掉电话,只觉得像被困于一只铁笼子。他推开门,老化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


巨大的灰色的乌云盖在头顶。行人从他身旁匆匆走过。此刻一种虚妄的渺茫正以不可察觉的急速向他靠近。他的脚尖不知该朝向何方。



从那之后他的笔再没停下来过。看着越过窗前的檐口捎进屋子里的雨水打湿他的工作台,他抓住这片刻的词句从脑海中誊写下来——已经是又一年的秋天了。他身上长袖的衬衫依旧单薄。他从不会走到阳台上去,即便是艳阳天。阴冷的感觉始终围绕在他周围。


他得了关节炎,慢性的。诸如此类的天气下他的右手手腕和手肘都会痛——是那种带着瘙痒的同蚂蚁啃噬一般的刺痛,使他无法按照原先的方式持笔。于是他使用左手练出了另外一种笔体。他努力适应用英文和意大利文写作——尽管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不过——


困难总有办法克服。


他在罗马待了三个月之后去了翡冷翠,在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到了米兰。秋雨和阴霾使出行不便——这更给了他充足的不出门的理由。他写作,然后修改,用鸣人的方式,带点表演的性质——有时甚至在深夜吵醒楼上楼下的邻居也不理会——然后将整理好的稿件影印,寄给附近稍有名气的剧团。通常一开始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不过渐渐的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他没有手机,为了防止写作被打扰连电话也没有装,剧团的人唯有当面见他,还要赶在他仍驻留在这个城市的时间段里。他年复一年的重复着这个循环,寄出去的手稿复印件多到数不过来。但是真正被搬到舞台上的剧目仅有我们后来看到的诸如《冷炙》、《Milano》等等很少一些。冬天过后他又搬去了威尼斯,搬家的时间恰巧导致了与一个名叫“荆棘”的剧团的经理人擦肩而过。


去了威尼斯以后,游船总是从窗下过。他站在狭小的房间唯一的窗格边——他租住在阁楼上,常常因为高度不足而不得不弯下腰——观察河道上船来船往。他创作的内容向世俗的生活偏转,但是笔调却愈见苍老。从那之后因为鲜见的东方式思维对西方社会的剖析,他的《船客》为他赚得了相当的名誉。


但他拒绝了随之而来的任何采访邀请。


他活得愈像个隐世的剧作家,像个社会现实的揭露者。他的社会身份愈加光鲜——

    

但他活得不像个人。


他仍保留着最艰难时期的习惯,终日吃一点干面包沾番茄酱、喝冷水生活。身体日渐瘦削,冷硬的眉眼轮廓越发清晰。


唯有一双深沉的眼睛焕发出夺目的光芒。


那时他心中始终隐隐怀有一个信仰——


只要他的笔不停,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相见。


28


十年。又一个十年过去了。


宇智波佐助在这一年的春天从毕尔巴鄂再度回到了威尼斯。圣马可广场旁边聚着一群人——似乎是在露天表演着什么剧目,应该是荒诞或是喜剧类的——可以眼见观众们眼中的愉悦和兴致。


“……先生,请您相信,我们是六个很有趣的人物!当然,我们已经失去了归宿。”


“是的,失去了归宿,这句话说得对!您请听,就是说那位创造了我们生命的剧作家后来不愿意,或者没有能力使我们成为艺术世界里的实体。先生,这真是一桩罪过,因为幸运地降生为‘角色’的人,能够嘲笑死神。他是不死的!人,剧作家,作为创造的工具,是得死去的;他的创造物却不会死!无需特殊的天赋或者奇迹出现,他就得到了永恒的生命。”


他辨认出来了——这是皮兰德娄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不过这很快就不重要了——


“这些都非常正确。可是你们到这里来想要做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巨大的扭力使他的脖子转向人群之中——他仍分了一点理智出来提醒这是意大利语而嗓音相似的人世界上有太多——不过这些都不管用——他的视线已经锁定了那个人,尽管是经年累月的分别,他只用一眼就确认了是他没错——


是漩涡鸣人。


怎么会!


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呼吸声也没有了。鼓噪而沸腾的观众的低语也如退潮般散去,图像褪成透明的颜色——站在人群中间的那个人仍在表演着,即便他的上唇贴着可笑的八字胡。他仍只用了一眼就辨认出他来—— 


“永恒的生命吗?”


那个人挑起的眉毛讽刺——天呐,他居然学会了讽刺的表情。佐助很想要穿过人群,但是他的脚仿佛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他的眼中只看得见那一个人。他只能用双目锁住那个人仿佛这样他就再不会消失了一般——


“您要搞协奏曲!我们这里不开音乐会!这里演的是悲剧和喜剧!”


他眉头的蹙起烦躁的褶皱——太可爱了,这样子在佐助的眼中却和旧日某种抱怨的表情重叠在了一处。佐助终于找回他手脚的知觉,他迈开大步向着那个人的方向直线行进,越走越快,脚下生风,就连肩膀撞到了身旁的人也不管不顾——他仿佛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内倒回了十年之前的时光。


他的心脏再度鲜活的跳动起来。



漩涡鸣人对于这次在圣马可广场的演出期待已久——他对皮兰德娄的崇敬使他耗费心机去排演这一场剧目。他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打断了原本顺利的一切——


尤其当这个人是“宇智波佐助”的时候。


“……佐助……”


他瞪大眼睛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他。甚至有些犹豫认出他——实在是已经隔了太久没有再见。他时常能够听说佐助的剧本在哪个城市演出——但他找不出找到他的办法。就像最初分别似的——他甚至猜测他故意躲着他。直到有天和鹿丸交谈之后——


——直到他看到佐助修改的《得偿所愿》之后。


他缓缓的找回他原本的笑,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带点腼腆又自信十足的笑。他读得出佐助眼中的种种情绪,带着骄傲而自满的情绪牵起佐助的手——佐助难得也会露出愣神的表情,这使他脸上的笑容越扩大了——而且他似乎忘记了他还在台上演出、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直接进入了剧本的结尾,简直就是不管不顾——


“你们都走吧,走吧!现在你们还能做什么呢?时间太晚,不能排演了。晚上再见吧!喂,灯光员,关掉所有的灯!唉,上帝哟!你至少留一盏灯亮着,让我看清该朝哪里迈步伸腿啊!”


他拉着佐助的手,一边说着一边从人群中离开了,像是入戏太深似的夸张的挺着肚子迈着八字步。他像是在黑夜中发光的物体远远吸引着路人的视线般——他夺走了众人的视线,留下静默以及静默之后的掌声。


TBC


皮兰德娄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角色》剧本很赞~用在这里和剧情暗合真开心w

预告30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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