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鸣】来自远方的回响(下)

#战争背景下的料理人paro

#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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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后来我们又转去圣菲莉亚酒店工作。”

记者先生惊讶的停下了笔:“圣菲莉亚?!难不成……”

宇智波佐助点头:“目前已经处于敌方控制的区域了。”

“是半年前的本州岛空袭事件吧……就包括这个酒店所在的区域。敌军的阵线推移,我方军队势弱,很快就从那一区撤离了。这么说来……您也是在那个时间点上和友人失散的啊。我已经听过很多起类似的事件了……”

记者先生模模糊糊的回忆着,又埋头速记了几笔。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车厢里的条灯依次被点亮,远山背面映着燃烧似的夕阳,像是由火光和血肉组成的绚烂景色。宇智波佐助忆起九个月前空袭前夕,意外收到宫内省聘任信件的那个傍晚。

也是像这样仿佛染着血的天空。


信件还是回家的时候鸣人给他带进来的。

“喂——佐助!快来看,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在圣菲莉亚工作的时候,两个人为了方便就在附近合租了一间房子。房东是个和蔼的姓秋田的中年女人,养了两只喜欢吵闹的猫咪和一只懒洋洋的柴犬。那个晚上两只猫就在屋顶上打得很凶,已经成年的柴犬不安的在地上狂吠,秋田太太在门外威逼利诱很久都没有成效。

鸣人坐在桌边,等他从厨房里出来之后,一起拆开了信封。信封的纸质厚实,封面上只写了“宇智波佐助 様”的字样,没有地址,翻到信封背面——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出自宫廷的信件,心底的忐忑又扩大了几分。

“写了什么?”鸣人迫不及待的问着。他一目十行地扫视着信件,良久之后转向鸣人。脑海中思绪万千,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将信件塞给鸣人,借口去查看炉子上炖的汤汁。

直到他关了火,鸣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厨房帮忙。端着碗筷回到客厅的时候,鸣人已经不见踪影,卧室里也空无一人,只有展开的信纸散在地上。他将信件收起来搁在柜子上,如常的吃完了晚餐。

他伴着屋顶上两只猫的呜咽声入睡。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耳旁深深浅浅的脚步声,还有空气中飘散的似有若无的醉醺醺的气味,他忍耐着想要起来查看对方状况的冲动——直到听见对方倒在旁边发出鼾声之后,才又翻了个身,去看那张隐藏在昏暗中的脸。

一定是说不出来吧,这家伙。说不出来“你不要去”,也说不出来嫉恨的话,就只能憋着一股劲让自己醉倒好忘记这件事。

自己还不是一样的。他自嘲的想。说不出来“我不会去”,也不能说什么抱歉之类的屁话——说了之后只会让鸣人更加恨自己,无济于事的挽救。

他大约知道这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却没有办法仔细向鸣人解释。父亲在背后暗自的活动,以及他的留洋经历,多多少少成为了影响事件发展的因素。


第二天早上发起烧来的漩涡鸣人没有办法去酒店上班。他催促着给鸣人吃下退烧药,又煮了一锅酱汤之后才出门。

临走前,似乎听见卧室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


那是空袭发生前他们最后的一面。



10


历史证明,名叫“宇智波鼬”的男人在政治上的敏感性无出其右。宇智波佐助的留洋,后来才得知是宇智波鼬为了保存家族血脉而做出的决定——也难怪当时他那样决然的反抗都不起作用。那个时候,国内隐隐就有风起云涌之势。区区警备部下面已经暗潮涌动,遑论针锋相对的政党之间。宇智波鼬加入敌对党的将近十年间,颇具远见的预期到这场看似突如其来的战争,并且在这纷乱中保住了家族的地位。在“七月事件”之后,国际军事势力强行进入,企图浑水摸鱼瓜分战果。战火燎原,很快从九州烧到本州岛。

但是空袭事件发生的仍然出乎意料,军队只来得及仓促应对,却依然挡不住已经登陆海岸线的国际联合部队。防线一退再退。


他在军队里工作的九个月,零星接触了不少事关前线的线报。在圣菲莉亚发生的爆炸,引发了当时正在招待的联军重要人物的严重伤亡,这个结果直接导致美军更加肆无忌惮的干涉军政。

能够左右局势发展的人屈指可数,如天边流星,茫茫多平凡普通的人唯有艰难生活。


宇智波佐助的回忆在此时被打断了。餐车的服务员询问他是否需要就餐,他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物资日益紧张,但这列接待要员的火车上还是保证了起码的供给。列车员推着餐车分发着晚餐,开胃的酱汤,配餐和主菜。当分到这一桌时,看到主菜的记者先生忽然笑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这位客人?”

列车员礼貌的询问。

“只是觉得很凑巧。”记者先生向他解释着,“这是我第三次乘坐这列火车了,每一次的主菜似乎都是这一道牛扒配黄金炒饭。也算是很有缘的一件事了吧?”

“这么说来……”列车员若有所思道,“我也是这样呢。每个月值班的这一日,都会见到主厨做这一餐。目前列车上物资有限,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次会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好吃。”

“酱汁,麻烦您了。”

宇智波佐助淡淡的提醒道。列车员忙不好意思的给他递过来。

餐车转向了下一桌。

他仔细的切开七成熟的牛扒,细细啜了一口红酒。口味很正。尝得出做的人十分的用心,在这种食材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入口的味道,仍维持着起码的底线。他又尝了下酱汁和炒饭的味道。

正在专心用餐的记者先生被对面“当啷”的一声吓了一跳。

原本拿在宇智波佐助手上的勺子掉在盘子上。记者先生正想问,就见坐在对面一直波澜不惊的年轻人神情剧变,先是飞速的尝了下盛在小碟中的酱汁,然后按捺不住的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连随身的箱子也忘记拿,直接就往似乎是厨房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

“发生了……什么吗?”


疾跑中的宇智波佐助只顾着看车厢上方的数字,从十一到十、九、八,最后看到数字七。他在一扇写着“乘客勿入”的门前停下来,身体随着车厢的震动踉跄了一下,他抓着身旁的扶手,深吸了口气扭开了那扇门。

心脏跳得响如擂鼓。

“喂!谁允许你随便到……”


声音和颜色在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全部消褪了。



11


他们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过了不知多久,宇智波佐助才轻声说:

“真是个奢侈的家伙啊……”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金色的人影冲上来抱住。力道大得骨头都要断了。他没有挣扎,而是回以相同的力道,同样想要将对方狠狠的揉进怀里一样用力。他的颈侧几乎立刻就湿润了。埋在他肩头的人如同受伤的幼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宇智波佐助在冷静下来之后又有些想笑。他顺毛一样的在对方的后脑和背上缓缓抚摸着,对方却变本加厉的将脑袋埋得更深,就好像做了什么丢脸的事不想被他发现一样。


空袭发生的时间,漩涡鸣人正位于通去往圣菲莉亚的路上。虽然发着烧,因为惦念着要和对方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在对方出门后不久就勉强爬了起来。雷鸣般的爆炸巨响和黑云滚滚的画面突然降临在他的眼前。头顶上飞机呼啸而过,在大街上狂奔的那个瞬间,他就像是得了失语症,颤抖的喉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那座辉煌的建筑,就在他的亲眼目睹下缓缓倒塌。周围的建筑立刻随之着起大火来。漩涡鸣人顶着发烧的脑袋,拼力抢险,将一对母子从坍塌的梁下抗出来的时候,身体终于扛不住而昏了过去。

他昏迷的时间极短。在这之间宇智波佐助的脸反复出现在他昏沉的脑袋里。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拔了点滴就要返回酒店现场,却被军队的防线挡在外面。他对每个阻拦他的人报以咒骂,仍然无力改变瞬息万变的局势。

他辗转托人要到了伤亡名单,但上面没有那个令他忧心的名字,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想要回都内确认对方安全回归,但无法搞到从前线撤离的火车票。他拜托以前在会馆工作时交好的奈良鹿丸想想办法,对方最后托人把他送上了这列来往前线的火车工作。在餐车工作的日子,费劲心力讨好列车员帮忙查看乘客名单也没能奏效。他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了这唯一的方法。

尽管他无法保证对方还记得这个味道——他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做出这个味道了。供应前线的蔬果也日益殆尽,但他坚持日复一日的在狭小的车厢里制作的带有番茄酸味的酱汁,生涩的,还原十三岁那年留下的记忆。


“喂……你还没好吗。”

“啰嗦……闭嘴。”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两个人靠在窗边,堂而皇之的占据着一人宽的狭窄的过道。好在这个时间往来的人不多,唯一一次检查车厢情况的列车员从旁经过,还露出理解的微笑。鸣人捂着通红的两只眼睛仓皇躲开。

佐助不得已向列车员瞎掰说他比较害羞,他毫不客气的给他了一个肘击。

“你把眼睛闭上,快。”

鸣人催促着。

佐助却不听他的,“哭都哭了还怕我看见么。”

鸣人肿成桃子一样的眼睛瞪着对方,却不怎么有威慑力。从分别开始,他等了他九个月。这九个月比曾经的四年感觉要更久。佐助比他们分开的时候显得要瘦削一些,神色恢复如常沉稳,但青黑的眼眶反映着对方并不良好的精神状态。嵌在苍白面庞上的一双深邃的眼睛,倒映着窗外深蓝的夜色。脑后原本束起的辫子被彻底削掉了,一点零碎的刘海滑落在眼前,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你变了很多。”他喃喃说着。

“你也是。”如夜的双眸中投射出一些笑意,他知道佐助和他一样对这个相遇的时刻充满感激,“不过……这个板寸的发型是怎么回事?”

“嘛……当时差点就应征进军队啊,后来干脆就一直留成这么短了。我在这趟车上等了好久,听说这是最后一趟了。我真的以为你……已经……”

“我后来找人确认过,秋田太太的房子塌了,但八吉活下来了。”

八吉是那只成年的柴犬。

“啊……是这样么。后来找到了前田先生,他那时候正在医院抢救,醒过来后,他告诉我他不知道你在哪,也许在废墟下面,也许……”

前田先生是圣菲莉亚酒店的经理人。


他们就这样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聊着天,反复确认着那些相隔不远却阴差阳错的细节——更像是在互相抚慰着动荡不安的心情。仿佛只有比多更多的线索才能更加肯定的确认对方已经回到了身边。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尚在搏动的心脏。漩涡鸣人有点不敢肯定他竟然熬过了这漫长的九个月,或许这真的是奇迹吧,他只有用力的抓着对方的手才能摆脱不真实的感觉。



12


那架将儿时唯一的玩伴从身边带走的人力车,还有那句随风飘来的“全世界最好吃的料理”,是漩涡鸣人关于靖江最深刻的印象。


佐助走后不久,他在小山先生的指引下,踏上东京打拼之路。

他口袋里微薄的积蓄只够支付单程的车票,但他毫不畏惧的登上了无法返程的火车,满脑袋都是关于料理人和成为“日本第一”的想象。佐助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的,他也不能输给他才行——他怀着这样的念头,却被惨痛的现实迎头一击。

成为后厨的一名新人之后,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精神却只能消磨在每日刷锅擦地的工作里。没有人愿意像小山先生那样循循善诱的教导他,厨房里的每个人都对他充满防备和敌意。偏偏就连这种简单到枯燥的工作,都会遭到各种各样的挑剔和侮辱。不被允许坐在桌边只能蹲在墙角吃饭的屈辱,忍气吞声之后最终还是爆发出来。其他人都惊讶于他小小的身板和狠厉的拳头——至少从那次酣畅淋漓的干架之后,再没有人敢小觑他。

但学艺的目的,始终无法达成。

他在这个时期与住在同个房间的犬冢、秋道结为好友,并且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厨房的事情。摸清楚规矩以后,他又捡起了丢失已久的“老本行”。

他从目之所及的每个人身上“偷取”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技巧和要领,私下趁着厨房无人的时候暗自练习。在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刀功更进一步,主厨便将他转去料理食材,从此摆脱了刷锅的工作。

在如此坚持下,四年间,他成为了这家会馆的副厨,向着“日本第一”稳步前进。


从宫间先生那里听说有个留洋回来的家伙会填补鸟野先生退休的空缺时,他还在想“如果这家伙不够格的话,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家伙挤走”,等见面的时刻来临时,他却陷入复杂的心情里。

他不能相信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这个人。因为他从没有在梦里预见过这样的见面方式。因为他还没有成为“日本第一”。太快了。他还没有准备好再见他。

他不知所措的被带到厨房外面,慌乱的审视着看上去已经长大成人的佐助,看着对方挺拔如白杨的颀长身形,和一夕之间变得沧桑冷峻的神情——已经完全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但他忽然的一句调侃,眼角的笑意,又重新让他找回了过去的感觉。


他想象不出是什么让佐助变成眼前的样子,但是发生在青梅竹马身上日渐明显的茫然无法忽视。他不能忍受自己最珍视的人如此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工作,一开始不想说,后来却不得不说。那是他最暴躁不安的一段时间,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

但他从未想过要放弃,纵使时光在他们之间留下了细碎的裂痕。

他没有仔细思索过为什么,一切全凭本能的驱使。

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亲人、还有其他一切情感寄托。


后来情况逐渐好起来了。佐助渡过了一段味觉调试期之后,厨房里的工作也更加得心应手。他们一同转到圣菲莉亚工作,发挥彼此的专长,赢得更多的赞赏与名声。

战争的爆发看上去离他们还很遥远,没想到转瞬就发生在眼前。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分开。现在他们又再度重逢。


“那天……我原本想追上去和你说。可惜太迟了,还被着火的房子拦在半路上。”

鸣人吸了吸鼻子,正想说,却被对方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鸣人。”

“我知道。”

佐助纯粹而直接的注视着他。


在开往京都的列车上。漩涡鸣人又一次的确认了这件事。

他没有试图思索过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件事普通的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下来。如果不是战争,那一次突如其来的空袭,他以为他们会一直伴着秋田太太的两只猫一只犬生活下去。

他是他全部的回忆。


全部的过去,和全部的未来。






尾声


「“我会成为‘世界第一’料理人的!你等着瞧吧!”


最后的最后,N先生把这句写在了他笔记本的封底上。


那是又一个雨季来临之时。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有什么再度活了过来。」



记者先生心满意足的写下了“全文终了”这几个字。他把这厚厚一叠故事整理成册,仔细的装订起来,并且在封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点燃一根烟,走到细雨淋漓的窗边。

偌大的一片绿叶上,一只蜗牛缓缓爬过,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END



后记:

果然还是不很擅长写这样的故事啊。普普通通的讲故事,也需要更加踏实的文字功底。万幸的是,尽管反复删改之后还是写完了。不能说真的达到了自己期望中的效果,还有很多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脑海里的故事无论如何完整的叙述出来了。

一次小小的尝试。谢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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